我和永生肩并肩走了出来,送他出了大院,看着他上了他的皮卡,向着村口去了,估计这时候还有在村子最南边靠公路的边上等车的村民们呢。
张哥叫我到书记棚里去一趟,说书记找我。
书记站在桌案前,一只手扶着桌角,一只手背朝后,戴着眼镜低头看着桌上摆着的地图,应声让我进来。
“小孔,那个郑尧的妻子送去医院了吗?”
书记竟然还惦记着这事,我老实回答:“还没有。”
“还没有呢?!那快去啊,看病这么要紧的事情拖什么啊?”
“那咱们不用等那个补助下来吗?”
“治病要紧,那个补助还得等两天,先送去医院,没钱和我要,赶紧去吧。”
我答应完出来了,发自内心地称赞书记,事无巨细都要惦念。
我自己又没有车,对了,问问永生到哪里了。
出来给他打电话,手机响了一声就接通了:“喂?永生,你在哪里呢?”
“我在村口呢,乡亲们不相信我是乡政府的人,不上我的车。这可怎么办啊。”
“这样吧,你先回来,咱们送个病人。”
“什么病人啊?”
“你回了再和你说吧。”
“行,我马上回去。”
挂掉电话,回到我和语梦办公的帐篷,语梦还坐在那个椅子上看着文件,我进来都不看我一样,很是奇怪。
“我的小公主,看什么呢?这么认真。”她还是不理我。
这是怎么了?生我气了?我刚才对永生太亲热,冷落了她了?不应该呀,这有什么的呀。
我搬了把椅子坐在她对面瞅着她。
她终于开口了:“为什么不和我说实话?”
“什么实话啊?”我自认为没有骗过她什么啊,又何来不说实话了?
“地震你被压在下面,为什么不和我说!”她抬眼已看我,我的心都快碎了,本来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,现在眼泪汪汪的,把妆都哭花了。
我赶忙凑近握住她的手,“我是怕你担心嘛,别哭了,这不是没事嘛。”
“怪不得前两天我看你走路一只脚重一只脚轻,你还和我说是累的。”一边说,一边哭的更凶了。
“都是我不好,早该告诉你啊,不要哭了好不好,我一点事都没有的,放心好了。”我说完,她一把扑到我怀里,像个孩子一样。
“以后,不管什么时候,我都要陪在你身边。”说着搂的我更紧了。
我摸着她的头,“傻孩子,我怎么能舍得让你受伤呢?”
这时候听到外边两声咳嗽,一听便知是何永生。
我赶忙扶语梦坐好,用手帕擦好了眼泪。
“亲爱的,我去和永生送一个病人去,送完就马上回来。”
看着她缓缓点了点头,我才放心转身出来。
“你媳妇儿这是哭什么呢?咋了?”
“别瞎说,我俩还没结婚呢。”
他嘿嘿一笑道:“差不多了,差不多了,哈哈哈。”
“路上和你说。”我坐了副驾驶。
“你说啊,你媳妇儿到底为啥哭啊?”
“你是不知道,哥们儿差点死了。”
“卧槽?!你他妈开什么玩笑,哪里有人自己咒自己的啊。”
“不是的,地震的时候我被压在废墟里了。”
他一个急刹车,把皮卡停在了路边,“不会病人就是你吧,快让我看看哪里受伤了。”边说边又捏我肩膀又捏我胳膊的。
“病人不是我啊,我没事。”
听了这句话他才放心,又把车启动,“那就好,那就好。”
“也算是天不收我,我被压了起码有四五个小时,差点以为就要在那憋死了,没想到有人发现了我。”
“你小子是真的命大。然后这事没告诉你媳妇儿?”
“是啊,没告诉她,怕她担心嘛。今天也不知道她听谁说的。说实话,我自己现在想起来也是心有余悸啊,挺他妈害怕的。”
“那不是废话嘛,死谁不害怕啊。”
说话间车就开到了郑尧家旁边。
“你先停着在这里等着,我进去把病人接出来。”永生答应没有下车。
我敲了两下门,郑尧正好在家,我和他说了来意,他十分感激。
正好他的妻子在睡觉,悄悄把她抱出来也不会有什么反应。
看到他妻子的那一刻我愣了一下,呆住了,明知道这多少有点不礼貌,可就像有引力一样。
眼前这位女子,要不是郑尧从屋里抱出来,真的不敢相信会是我母亲那一辈的人,面容好像三十岁上下。
双颊粉嫩如桃花一般,唇若施脂,细叶柳眉,袅袅婷婷,般般入画,那份安逸,犹如仙子一般,素美绝伦。
不过我是发自内心地赞叹而已,再想到她身上发生的种种不幸,又更让人感到怜惜。
我们让他的妻子躺在后座,让郑尧坐在副驾驶,有什么事好有个照应。
我就坐在皮卡的后车厢里,路上吹着风,还挺凉快的。
到了市第一医院,我们先给挂了号,我和永生先垫付了点医药费,不多,有医疗保险报销了不少,过两天补助下来,就不用花钱了。
永生又让他的护士妻子多帮忙照顾一下。
郑尧已经和这个社会脱节了,很多事情都不了解,都得我俩来操办。
把郑尧和他妻子在医院安顿好以后,我俩又往回赶,还得接送村民们到搬迁集中点。
到了村口,我和乡亲们说了半天,好不容易说通,就留永生在这了。
他还想把我送回乡政府,因为还有八九里地,不过还是送乡亲们要紧,让他留下了。
回来大院里也已经下班了,连晚饭也没赶上,还得去村里小卖部买点吃的。
正走到乡政府门口,看见南边远远地有一人提着一包东西走过来,天色不早了,光线不太明亮。
我也朝南走去,越来越近,才看清,是语梦啊。
我抢步过去帮她提,“怎么买这么多吃的啊,工资还没发,在哪里发财了?”
她轻轻勾住我的胳膊:“就知道你回来晚了没饭吃,所以才买的。”
“谢谢亲爱的,正好饿了。”
就这样井井有条地过了两天,永生天天拉村民,全乡少说也得有两千来户,五千来人,公路上的班车点又不固定,不好等,可把他给累够呛,油钱倒是花了不少,不过后来这个费用应该会给报销的。
等到了周六放假,我和语梦到市里眼镜店给叶教授好好挑了个眼睛,潮流时尚而不失稳重和严肃。
黑色金属边框,眼镜腿很有弹性,镜片好像还是什么蓝光的,可高级了。
虽然有点小小的割肉,但是为了叶教授也是我未来的岳父高兴,这都不算什么。
父母身体也都很好,没什么事情。
母亲说我晒黑了,变瘦了,有点心疼我。
父亲问了问我工作上的事情,简单嘱咐了几句。
终于到了周日,晚饭就在叶教授家里吃了,跟父母说了。
叶教授家里很热闹,语梦给准备了一个大蛋糕,阳台上放着好多礼品,有牛奶、有烟酒、有饮料、有各式各样的保健品,看起来样样都很贵重。
当然这不是贪污,送礼来的也都是正经人,不求教授找关系办事,而且教授一视同仁,送不送礼的没什么区别,该帮助别人的时候一定会伸出援手。
白天来来去去的人倒是不少,都是因为叶教授的为人实在太好了,我们做学生那会儿最崇敬的就是叶教授,不仅讲课讲的好,而且和我们没什么距离,爱和我们开玩笑聊天,不像别的教授,好像自己高高在上,目中无人,讲课就是讲课,别的时间和学生概不接触。
我记得大学那会儿,我因为过于善良,不懂得反抗,受到宿舍其他人的排挤,没有人理解我,我常常一个人在晚上找一个校园里最偏僻的角落默默流泪。那个周三下午下课,叶教授主动叫我去他家吃饭,我推辞了一番,可教授一番好意,硬拉我去了。
那时候语梦是住宿的,除了放假基本不回家,所以并没有见到。
然后叶教授就跟我说了很多,宽慰开导了许多,让我仿佛找到了一种新的活法。
之后就是一有什么是就跑去教授家里,比亲儿子还勤快,教授夫妇倒也没有嫌弃,而且还很喜欢。
那时候感觉教授夫妇就像是父母一样,能说的话很多,天文地理,军事政治,金融理财等等话题。
叶教授学识实在广博,无所不知,无所不晓,每次都觉得受益颇多。
那时候还想着要是叶教授是我的父亲该多好啊。
农村来的孩子很多时候都会有这样的期盼或者是幻想,觉得自己的文化水平和父母不在一个层面,交流有障碍,没有意思。
这很正常,不过始终不要忘了,无论如何,亲生父母才是最爱你的人。
外人对你的爱不过是表面,而父母对你的爱是生死。
后来慢慢和语梦相识,相恋,到了今天,或许一切都是缘分吧。
餐桌上,叶教授红光满面,十分开心,我和语梦陪坐在右手边,有一位教授刚带的博士,看起来教授挺器重他的。
这家伙没我帅、没我高,就是比我有钱罢了。
开饭之前,那博士微笑着朝语梦说道:“叶小姐,这是我给你准备的礼物,还请你收下。”说着拿出一个礼盒,也不知道里边装的是什么。
语梦犹豫不决,看向父亲,仿佛在问这是什么意思啊。
叶教授倒是很高兴,“语梦,小刘也不是外人,既然人家好心送给你,就收下吧。”
语梦结过说了声谢谢,拆开一看是一款精致的包包,十分符合语梦青春的气质。
这博士又送了叶教授一台进口的按摩椅,已经送到了楼下。
口袋里的眼镜一下子有点拿不出手。
叶教授待他也很亲热,说话十分投机。
我心里暗暗盘算,教授该不会是在为女儿找对象的吧,那我算什么人啊。
我虽然和教授认识的更久,但从来没有如此阔绰过让老师开心。
语梦看出了我的忧虑,趁他们下楼的时候偷偷在我左脸吻了一下,凑到我耳边轻轻说:“放心吧,我非你不嫁。”
虽然语梦嘴里这么说,我还是心里没底,女儿再怎么执着也不好违抗父母的安排啊,最后弄得人家家庭不和,都成了我的不是。
在餐桌上,他们还是有说有笑,我也在赔笑,还得演得好一点。
不知不觉,话题转向了语梦结婚的事情,教授说语梦也不小了,也该找个好人家了。